【听说•橙子电台】遇见老蔡

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-04-10 13:06:31



没有长夜哭过的人,不足语人生。


  文 | 张员外

主播 | 橙子老师


十四岁时,我在长江中学读书,竟然搞出了一个文学社,还出了一本油印刊物《长江文学》。名头很大,不过和所有的初恋一样,仅剩回忆的美好。那时我的同学沈磊拜了江湖大哥为师学散打,朱杰在跟一个外地来启工作的医生学习武术。四十岁以后,我在办本地文学刊物《沙地》,他们两个办了一个搏击俱乐部。

所有的遇见都是安排好的,我相信这个说法,譬如因为办杂志,所以就遇到了老蔡。

老蔡是一个不能干坏事的人。一把络腮胡子,一头长发,无论走到哪儿都很扎眼,何况如今到处布满了“天眼”。

老蔡是一个从事广告业的小老板,常说的一句话,钞票算什么东西。可他偏偏被这个不算东西的东西玩了一辈子,成功过,失败过,又爬起来继续折腾。

老蔡是六零后,小地方的大院子弟。在整个中国,最牛的就是大院出来的,老蔡前半生也很牛逼。说起那些“峥嵘”岁月的时候,老蔡很是得意,手中有酒,则一饮而尽。

没有长夜哭过的,不足语人生。栽过跟头,拍拍尘土,重头来过,才是真的汉子。一直到四十多岁,老蔡都活在光环里,和溥仪写《我的前半生》差不多的感觉。老蔡在外面的世界溜达一圈再回小城的时候,行囊空空,有的是数不清的外债。

重起炉灶,重整旗鼓,最难的是面子。原来的英俊少年,不再纨绔,不再自负,岁月留给他的是极具个性的长发、络腮胡子,不像生意人,更像一个文化人。事实上,老蔡是有家学渊源的。他的老娘通州女子师范毕业,然后经状元后人推荐,上的是南师大的本科班,在那个年代如此教育背景的人不多。他的父亲是老体委主任、文化宫主任,还是县城书协的第一任会长。蔡老八十大寿,那群六七十岁的女篮队员围着他,花枝招展、载歌载舞,场面甚是热闹。

老蔡从蔡老那边继承了不少东西,练过乒乓球,还写过毛笔字。老蔡写字,从来就是大笔一刷的那种,不专业,但有气势,有顿挫。据说在建材公司工作时,老蔡代表水泥厂专程到南京请尉天池先生题写厂名。那时的尉老还是只是老尉,老蔡看着老尉一笔一划,回来后书艺大增。现在尉老写字躲进书房,外人不得窥见其精妙笔法。老蔡也是难得应酬才涂上几笔了。

老蔡的广告公司一开始的主业是做超市的促销广告,就是挨家挨户门把手上插的那种花花绿绿的宣传单。小产品,大市场,日子倒也滋润。

认识老蔡,是在朋友母亲的丧事上,只是这种结识的方式,不晓得算不算生死之交。酒桌上,老蔡来者不拒,先干为敬。有人向老蔡介绍我时,说我在做杂志。那时我正从作家新勇兄手里接手本土杂志《沙地》。总在为钱发愁,人穷志短,未免有点诚惶诚恐。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可这沙地文化的星火总在熄灭之间,政府百废俱兴啥都要用钱,也无暇顾及这点星火了。几杯酒下肚的老蔡,就是爽,“钞票算什么东西,我们一起做,印刷费我出”。

酒桌上的话,说过就过去了。某日老蔡找到我,说真做。于是我们开始对杂志重新排版设计,大家一起琢磨。一晃三四年就过去了。每年十几万真金白银,《沙地》越做越精美。省作协期刊联谊活动放在启东,就因为这里有一本《沙地》。

有几次,我笑着和老蔡说,我开走了你的宝马车。在这个小县城,只要见面能发一张名片的人,都有一辆小汽车,就老蔡没有。老蔡还是那一句话,钞票算什么东西。

这个世界很喧嚣,于是认真的人很可笑。看不起钞票的老蔡,看着日渐萎缩的传统广告行业,也会发愁。

正月里,我去看老蔡。春节假期还没过完,员工们都没上班。平时人来人往的幸福岛,格外冷清。为了迎新年,老蔡剪掉了长发,刮掉了胡子。他一般一年理一回发,看惯了他的平常的模样,如今怎么瞅,都不顺眼。我对老蔡说,赶快把胡子头发留长起来吧,都剪掉了,看着像余秋雨,太不习惯了。他嘎嘎一笑。大笑之余,他说往年这个时候,本该是各大客户来洽谈一年合作的时候。

老蔡决定再次下海了,这次是互联网。水多深,我们都不晓得。

后来,老蔡就频繁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了。一本正经,字正腔圆,要么说说风俗,要么演示做菜,作为一个迟到者,他正在努力地挤进互联网汹涌的人潮。

大凡高手下象棋,老帅一般不轻易的独出。已经五十出头的老蔡正竭力的和小鲜肉们争夺“网红”的位置。

前不久,我一群玩民谣的小朋友来到启东,老蔡邀请他们吃夜宵。几杯酒下肚,老蔡又开始好为人师,大讲生意经,教育那些玩物丧志的青年们,如何努力学习商业模式,发财致富。这个时候,老蔡貌似唯利是图的久经商场考验的生意人。可惜小青年们并不因为老蔡请客而买账,几番辩论无果之后,老蔡提议,还是掰手腕吧。

推杯换盏,豪情逸兴之后,大家大呼小叫走出了排挡。外面飘起了细雨。老蔡先走,我坐在车里,本想和他打个招呼。

夜色中,他埋着头,撅着屁股,骑着山地车的背影,像一个少年。




主播:橙子老师


编辑/Michae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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